写点生活|不会开车喜欢坐车

潮新闻客户端 王东方

放在30年前,饭桌上若坐着一个司机,众人眼神里多半带着艳羡。如今,若有人坦言自己不会开车,倒像是穿越而来的“古董”——我便是这样一枚“古董”。1971年出生的我,不仅不会开汽车,连摩托车、电瓶车都不会骑。每逢聚会,特别是初次见面的人得知此事,都会以异样的眼光看着我,仿佛我额头上刻着“秦朝遗民”四个大字。随着往往说一句:不会开车好,喝酒放心。

有亲朋、同学说我不去学开车是因为要喝酒。我不学车,其实与酒无关,倒与两件“惊魂往事”脱不了干系。

20世纪90年代,家里自行车换成了摩托车,走亲访友都是我坐在后座,双臂环住妻子的腰,任她载着我风驰电掣。

从2002年买第一辆车,到现在老婆已换了三辆汽车,我却连方向盘都没摸过。周末出游、采访,老婆永远是司机。朋友们戏称我只是陪吃、陪玩、陪聊……对此,我欣然认领:“这叫分工明确,各司其职!”

到温州工作后,因经常要跑公司总部送取文件、资料等,也经常到铁路沿线采访,一位很关心我的领导对我说:“小王,你去把车学出来,单位里买辆车,给你跑跑。”

我一时也就起了学开车的念头,向老婆打听起学车的门路。可是一件事的发生又打消了我的念头:一个周六的晚饭,约了大姨来吃饭。我做了一桌菜,可大姨来了,还不见老婆下班回家。打了几个电话,终于通了,才知车子剐蹭了一下路人,“僵”在那里了。我忙赶过去,与老婆一起把路人送到医院检查,还好没什么大事,赔了点钱了事,只是那顿精心准备的晚餐凉了。后来,又听到、看到一些开车引起的麻烦事,我渐渐觉得开车的烦恼要比不开车的烦恼更多,想开车的念头就完全被打消了。

若问我为何独爱坐车?还得从儿时骑牛说起。

那还是生产队的时候,看牛是“老弱病残”的专属活计,我却乐此不疲。周末、寒暑假,我经常与被看的牛一起早出晚归。骑在牛背上晃悠,满山青翠尽收眼底。直到一日暴雨倾盆,惊雷炸响,老牛撒蹄狂奔,将我甩入一口黄泥塘。回家后,母亲揪着耳朵骂:“这么爱给人看牛,干脆到华贵婶家吃饭好了!”华贵婶看的是一头大水牛,它是我最喜欢骑的。

从此,牛背生涯告终。不过这时候村里已有了拖拉机,只要有机会我都不会错过,总爱站在车斗里,风掠过耳畔,尘土扑满面,却觉威风凛凛,很是拉风。

记忆中,第一次坐汽车还是在我读初二的时候,班主任组织班里的学生到新安江水库旅游,包了一辆公交车。一路上,有的同学晕车、有的烦躁地说:“怎么还没到啊。”而我却贴着车窗,看山峦如黛,稻田翻浪。后来上班了,多次坐车外出旅游,有大巴、有火车。我都喜欢坐在靠窗的位置,汽车的话喜欢坐最后一排,安静地看着风景掠过,像一帧帧永不重复的电影画面。我总觉得,任何旅游景点都比不上沿途坐车给我带来的享受,总希望慢一点到达目的地。

家里有了车后,有时候我会叫老婆给我开“10块钱”“20块钱”的油费,沿着山村道路转转。老婆说我浪费,我说我要是会开车,花在车上的钱比现在要多得多。

因为不会开车,也曾经闹过笑话。一次单位里来了一位新领导,叫我和他一起到管内铁路沿线走走,熟悉一下情况。也没有叫办公室安排司机,他自己驾车带上我就上路了。来到一个营业线施工的地段,我一下车,施工负责人就迎了上来,老远就伸出手:“领导辛苦了,欢迎领导莅临检查。”我忙说:“我不是领导,领导还在倒车呢。”自此学乖,定要等领导停稳再挪步。至于电瓶车,父母年近八旬尚能骑行如风,我却连充电都嫌麻烦,加上夏夜蚊虫扑面,冬日寒风刺骨——何必自讨苦吃?

如今武义村村通公交,我常挑个人少的时辰,揣本书,捧杯茶,慢悠悠上车。特别喜欢车身颠簸如摇篮的山路,转弯时阳光斜斜漏进车窗,山野田畴在玻璃上流淌成水墨长卷。有时眯眼打个盹,睁眼已到终点。这个年代,滴滴、共享单车遍地开花,于我更是福音。朋友不解:“开车多自由!”我笑答:“自由未必在方向盘上,也在后座打盹的鼾声里。”

写完这篇小文,忽觉自己颇“没良心”。30多年来,蹭过亲朋的车,搭过同事的顺风,劳烦过妻子无数回。在此拱手作揖:多谢诸位“车夫”,容我做个幸福的乘客。毕竟,人生路远,有人愿载你一程,已是莫大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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