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暴雨来得毫无预兆。
林暖正在小屋里批改孩子们的识字作业,突然一道闪电劈下,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声。她手一抖,红墨水在作业本上划出一道刺目的痕迹。几乎是同时,豆大的雨点砸在屋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糟了!\"林暖跳起来去收晾在外面的衣服。刚推开门,狂风夹着雨水就迎面扑来,瞬间打湿了她的前襟。晾衣绳上的衣服已经被风吹得七零八落,她手忙脚乱地抓回几件,其余的早已被刮得不见踪影。
又是一道闪电,照亮了黑沉沉的天空。林暖抬头看了眼自己的屋顶——茅草被狂风吹得翻卷起来,几处已经露出了光秃秃的椽子。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一股水流就从屋顶的缺口倾泻而下,正好浇在她的床铺上。
\"见鬼!\"林暖慌忙把被褥拖到相对干燥的角落,但屋漏偏逢连夜雨,很快又有几处开始漏雨。小屋顿时成了水帘洞,地上到处是积水,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林暖抱着抢救出来的被褥和作业本,缩在唯一还算干燥的灶台边,一筹莫展。这情景让她想起前世那个寒冷的冬夜,她也是这般狼狈不堪,但那时没有人会来帮她...
\"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回忆。
门被推开,许大山浑身湿透地站在门口,雨水顺着他的发梢往下淌,在脚下汇成一小滩水洼。他手里拿着几块木板和一捆绳子,肩上还搭着一块油布。
\"屋顶。\"他简短地说,指了指漏雨最厉害的地方。
林暖赶紧让开:\"太谢谢了,但雨这么大...\"
许大山已经踩着凳子爬上了灶台,伸手去够屋顶的漏洞。他的动作灵活得不像个高大的人,几下就把油布固定在了漏雨处。雨水顺着他的手臂流下,军绿色的上衣紧贴在身上,勾勒出背部肌肉的轮廓。
\"递给我木板。\"他头也不回地伸手。
林暖赶紧把木板递上去。许大山用绳子将木板固定在屋顶薄弱处,动作麻利得像个专业的木匠。不到半小时,屋顶的漏洞都被临时修补好了,虽然雨还在下,但屋里至少不再漏水。
许大山从灶台上跳下来,落地时左腿明显僵了一下,但他很快调整好姿势。林暖注意到这个细节,若有所思。
\"谢谢你,许同志。\"林暖递给他一块干毛巾,\"你...要不要把湿衣服换下来?我可以借你一件外套。\"
许大山摇摇头,用毛巾擦了擦脸和手臂:\"不用。\"他看了眼外面越下越大的雨,\"我回去了。\"
\"等等!\"林暖拦住他,\"雨这么大,你等会儿再走吧。我...我煮点姜汤,驱驱寒。\"
许大山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在门边的小凳上坐下,尽量不把水弄得到处都是。林暖生起火,把生姜切片放进锅里,又拿出珍藏的红糖舀了一勺。许大山看着她忙碌的背影,眼神柔和了一瞬。
姜汤的香气很快弥漫了整个小屋。林暖盛了一碗递给许大山:\"趁热喝。\"
许大山双手接过,小心地啜了一口。林暖注意到他的手掌上有几道新鲜的划痕,可能是刚才修屋顶时弄的。
\"你的手...\"林暖拿出红药水,\"我帮你处理一下吧。\"
许大山想拒绝,但林暖已经拉过他的手,轻轻擦拭起来。他的手掌宽厚粗糙,指节处布满老茧,还有几道陈年的疤痕。最引人注目的是左臂内侧一道长约三寸的伤疤,已经泛白,但依然狰狞。
\"这是...\"林暖忍不住问。
许大山收回手:\"旧伤。\"
两人陷入沉默,只有雨声和灶火噼啪作响。林暖小口喝着姜汤,偷瞄许大山的侧脸。煤油灯的光线柔和了他硬朗的轮廓,让他看起来没那么难以接近。
\"你当过兵?\"林暖突然问。
许大山明显愣了一下,眼神警惕起来:\"你怎么知道?\"
\"你的站姿,走路的样子...还有整理工具的方式。\"林暖指了指他放在墙边的绳子和剩余木板,它们被整齐地码放成一摞,\"都很有条理,像是受过训练。\"
许大山沉默片刻,点点头:\"五年。\"
\"在哪儿服役?\"
\"南方。\"许大山明显不愿多谈。
林暖识趣地没有追问。她想起前世听过的只言片语,说许大山是带着伤回来的,村里人还传言他是因为犯了错被赶出部队的。现在看来,这些谣言多半是恶意中伤。
\"你修屋顶很熟练。\"林暖换了个话题。
许大山嘴角微微上扬:\"小时候常干。\"
这是林暖第一次看到他接近微笑的表情,虽然很短暂,但足以让他整个人的气质都柔和起来。
\"你父母呢?\"话一出口林暖就后悔了,这问题太私人了。
许大山的表情又恢复了平静:\"都不在了。\"
屋外的雨声似乎更大了,一阵狂风呼啸而过,吹得门板嘎吱作响。林暖往灶膛里添了根柴火,火光映照在两人脸上,忽明忽暗。
\"我父亲是大学教授,\"林暖突然说,\"母亲是医生。去年他们被下放到农场劳动,我...我本来可以留在城里,但...\"
但她为了陈卫东那个**主动申请下乡。这句话林暖没说出口。
许大山认真地看着她,等她说下去。
\"我觉得农村没什么不好。\"林暖笑了笑,\"空气好,人也实在。\"
许大山点点头,眼神中闪过一丝赞赏。两人又陷入沉默,但这次的沉默不再那么尴尬,反而有种奇怪的舒适感。
\"你的腿...\"林暖犹豫地问,\"也是当兵时受的伤吗?\"
许大山身体一僵,随即放松下来:\"嗯。弹片。\"他指了指左腿外侧,\"下雨天会疼。\"
林暖心头一颤。难怪他今天从灶台跳下来时动作有些僵硬。
\"我母亲是医生,教过我一些**手法。\"林暖鼓起勇气,\"也许...能帮你缓解一下?\"
许大山摇摇头:\"不用麻烦。\"
\"不麻烦!\"林暖坚持,\"你帮我修屋顶,我帮你**,很公平。\"
许大山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终于妥协,慢慢卷起左腿的裤管。林暖倒吸一口冷气——他的小腿外侧有一道狰狞的伤疤,周围肌肉明显有些萎缩,在火光下泛着不健康的青白色。
林暖把手搓热,轻轻按上去。许大山的肌肉瞬间绷紧,像石头一样硬。
\"放松...\"林暖轻声说,按照母亲教的手法慢慢按压。
渐渐地,许大山的肌肉松弛下来。林暖感觉到他腿上的温度升高了些,血液循环似乎改善了。她的手指小心避开伤疤,在周围穴位上施加适当的压力。
\"好些了吗?\"林暖抬头问。
许大山的眼神有些恍惚,像是回忆起什么:\"嗯...很久...没这么舒服了。\"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林暖从未听过的柔软。两人目光相接,一瞬间似乎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空气中流动。林暖先移开视线,心跳不知为何加快了。
\"雨小了。\"许大山突然说,放下裤腿站起身,\"我该走了。\"
林暖跟着站起来:\"谢谢你帮我修屋顶。明天我找队长申请些材料,彻底修一下。\"
许大山点点头,拿起油布和剩余材料走向门口。在跨出门槛前,他停下脚步,没有回头:\"你...小心陈卫东。\"
林暖一怔:\"什么?\"
但许大山已经走入雨幕中,高大的身影很快被黑暗吞没。林暖站在门口,回味着他最后那句话。难道许大山察觉到了什么?还是陈卫东已经有所行动?
雨下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清晨,林暖被一阵说话声吵醒。她揉着惺忪的睡眼推开门,看到许大山和队长站在她家门口,旁边堆着些新茅草和木板。
\"林同志,许大山说你家屋顶昨晚被雨冲坏了。\"队长笑呵呵地说,\"我带了材料来,咱们一起修修。\"
林暖惊讶地看着许大山,后者避开她的目光,自顾自地开始整理材料。队长是个热心肠的中年人,一边干活一边跟林暖唠家常,倒让气氛没那么尴尬。
\"许小子手艺不错。\"队长看着许大山麻利地更换椽子的动作,赞叹道,\"他在部队是工兵吧?\"
许大山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微不可察地摇摇头。林暖敏锐地捕捉到这个细节,若有所思。
屋顶修好后,队长拍拍身上的灰走了,留下林暖和许大山两人。林暖递给他一碗凉开水:\"谢谢你,不仅帮我修屋顶,还特意请队长来。\"
许大山一口气喝完水,抹了抹嘴:\"队长来...没人说闲话。\"
林暖恍然大悟。许大山是担心如果只有他们两人独处,会引来流言蜚语。这个看似粗犷的男人,心思竟如此细腻。
\"你今晚还来识字班吗?\"林暖问。
许大山摇摇头:\"上山。\"
\"打猎?\"
\"嗯。可能几天。\"许大山犹豫了一下,\"你...小心。\"
又是这句提醒。林暖正想追问,许大山已经转身离开,背影很快消失在村口的小路上。
接下来的几天,林暖果然没见到许大山。听村里人说,他进山打猎去了,有时会在山里待上十天半个月。林暖莫名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每晚从识字班回家时,总忍不住回头看,但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这天傍晚,林暖去井边打水,远远看见张奶奶佝偻着背,艰难地提着半桶水往家走。她正要上前帮忙,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张奶奶家屋后绕出来,接过水桶轻松提起,又拿起斧头开始劈柴。
许大山!他不是说要在山里待几天吗?
林暖躲在树后,看着许大山利落地劈好一堆柴火,整整齐齐码放在张奶奶的灶台边,又从背篓里拿出几包草药和一串风干的蘑菇放在桌上。张奶奶颤巍巍地递给他一碗水,他摇摇头,指了指山的方向说了几句,然后转身离开。
林暖赶紧躲到路边的草垛后。许大山经过时,她清楚地看到他脸上罕见的柔和表情,与平日里冷硬的样子判若两人。等他走远,林暖才出来,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这个被村里人误解的\"怪人\",原来一直在用最朴实的方式照顾着弱者。
\"林同志!\"
一个声音打断了林暖的思绪。她回头,看到陈卫东站在井边,脸上挂着刻意的笑容。
\"听说你屋子的屋顶修好了?\"陈卫东走近几步,\"怎么不来找我帮忙?队长那么忙...\"
\"许同志和队长已经帮我修好了。\"林暖冷淡地说,打好水准备离开。
陈卫东拦住她:\"林暖,你为什么总是躲着我?\"他压低声音,\"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许大山那种人,你最好离他远点...\"
\"哪种人?\"林暖冷冷地问,\"是乐于助人的人,还是正直善良的人?\"
陈卫东脸色一变:\"你别被他骗了!他是因为犯了错被部队开除的!村里人都知道!\"
\"是吗?\"林暖冷笑,\"那你知道他在偷偷帮张奶奶、赵大爷这些五保户干活吗?你知道他每次打猎回来都把肉分给孤寡老人吗?\"
陈卫东被问住了,脸色阴晴不定:\"你...你怎么知道这些?\"
\"因为我长了眼睛。\"林暖提起水桶,\"陈记分员,请让一让。\"
陈卫东不情愿地让开,在林暖走出几步后突然说:\"明晚队里放电影,在晒谷场。你...来看吗?\"
林暖头也不回:\"看情况。\"
回到小屋,林暖心绪不宁。陈卫东明显在试探她,而且对许大山的敌意越来越明显。前世这个时候,她已经被陈卫东的花言巧语哄得团团转,根本没注意到这些细节。
第二天,林暖去田里干活时,发现同组的王德贵老人没来。
\"老王头病了。\"张奶奶叹气道,\"他那个破屋子,一下雨就漏风,老寒腿又犯了。\"
林暖想起许大山给张奶奶送药的情景,心中一动:\"张奶奶,许同志是不是经常帮你们?\"
张奶奶浑浊的眼睛闪了闪:\"许小子啊...是个好孩子。\"她压低声音,\"他每月都给我们这些老家伙送吃的用的,还不让说。你可别到处讲啊。\"
\"我知道。\"林暖点点头,\"王爷爷家在哪?我下工去看看他。\"
下工后,林暖带着自己攒的几个鸡蛋去看望王德贵。老人的屋子比她的还破,阴冷潮湿,确实不适合养病。王德贵躺在床上,看到林暖来,挣扎着要起身。
\"王爷爷别动。\"林暖赶紧按住他,\"我给您带了几个鸡蛋,补补身子。\"
王德贵感动得老泪纵横:\"林丫头...你心肠好啊。\"
林暖帮老人简单收拾了屋子,又生火烧了热水。正准备离开时,门被推开,李红梅扭着腰走进来,看到林暖明显愣了一下。
\"哟,城里**也来献爱心?\"李红梅阴阳怪气地说,把手里的一小包东西扔在桌上,\"我爹让我来看看老王头,这是队里分的红糖。\"
林暖扫了一眼,那\"红糖\"分明是些糖渣,连她给许大山泡姜汤用的都不如。
\"王爷爷需要看医生。\"林暖直接说,\"他的腿肿得很厉害。\"
李红梅翻了个白眼:\"队里哪有闲钱请医生?忍忍就过去了。\"她凑近林暖,压低声音,\"对了,今晚的电影,卫东哥让我务必带你去。你可别不识抬举。\"
林暖冷笑:\"我要照顾王爷爷,没空。\"
\"你!\"李红梅气得脸都歪了,\"好,你给我等着!\"说完一甩辫子走了。
王德贵担忧地看着林暖:\"丫头,你别得罪她...她爹是村长...\"
\"没事的王爷爷。\"林暖安慰道,心里却在盘算对策。陈卫东和李红梅明显设好了圈套等她钻,今晚的电影恐怕是个鸿门宴。
傍晚时分,林暖正在给王德贵熬粥,突然听到门外有动静。她推开门,看到地上放着几包草药和一只处理好的野鸡,还有一双熟悉的脚印延伸到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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