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市集里的公益小站:孤独症男孩来练摊儿,公益组织欠了人情债

3月27日下午,2025北京图书市集·春季场在郎园Vintage拉开帷幕。即便还在冬与春互相拉扯的倒春寒中,四天里仍有4.8万人次来到这场由首创朗园和新京报书评周刊携手举办的图书集市,寻找“精神食粮”。

3月30日,2025北京图书市集·春季场最后一天热度不减,前来看书、购书的市民络绎不绝。 新京报记者 王子诚 摄

这场书市所承载的,除了书籍,还有蔬菜、鲜花——买书会送。在人来人往中,有等待主人“开启封印”的新书,也有置于书市一角、整齐排列的旧书。旧书10元一本,它们也在等待一个能够读懂它们的新主人。书市一隅,新京报设立的“快乐station”公益小站也热闹非凡,由新京公益联合中国人口福利基金会、北京市企业家环保基金会(以下简称“SEE基金会”)、壹基金共同发起公益倡导和爱心义卖,吸引了不少爱心人士的驻足关注。

中国人口福利基金会的工作人员正在介绍公益产品。 新京报记者 王子诚 摄

一个“练摊儿”的孤独症男孩尝试打开自己

3月28日,在书市的人或许会看到,一个看似外向的十四五岁男孩希希,在公益小站当茶摊掌柜。妈妈周丽会告诉他怎么泡茶,不断提醒他给人递茶时要用双手,教他如何向人介绍由孤独症小伙伴们一起完成贴标的商品。

希希正在给游客双手端茶。 新京报记者 王子诚 摄

希希在两岁多的时候,被确诊为孤独症。孤独症也被称为自闭症,是一种神经发育障碍。社会交往和交流障碍、兴趣或活动范围狭窄以及重复刻板行为等为主要症状,多数患儿还会伴有不同程度的智力发育迟缓。他们很难和别人建立或者维系情感关系,“他们最大的障碍就是社交障碍。”周丽告诉新京报记者。

这些年,她一直在做的事情,除了照顾希希衣食住行,还会不断带他尝试社会化——让他参与到社会经济生活中,告诉他需要努力把茶叶卖出去才能赚钱去游学,逐渐建立起对钱的概念。

希希正在看摊。 新京报记者 王子诚 摄

周丽十分珍惜摆摊,尤其是免费摆摊的机会,因为可以解决成本,为孩子做更多的事情。在孤独症关爱组织融爱融乐心智障碍者家庭支持中心和壹基金的支持下,他们来到了书市公益小站。

对于摆摊的展品,周丽是有筛选的。茶叶轻便,在眼下倒春寒的节令,喝一杯孩子倒的热茶,胃暖暖的,心也是。

周丽从湖北的一家爱心茶商以成本价购买了一批茶叶,让孩子们贴标、制作外包装和泡茶说明卡片。偶尔也会手工制作一些茶具,只不过大小不一,有些甚至歪歪扭扭,周丽和其他的家长没有把“残次品”带出来售卖。

即便如此,卖出去的茶叶和茶具不算多。“四五包而已,而且大部分都是‘关联交易’,由新京报的工作人员支持购买。”周丽笑着说,但她还是无比看重“练摊儿”的机会,因为这不仅是一个单向的、推着希希向外走的交流,也邀请了更多的人走入孤独症群体的世界。

她觉得自己有些贪心,希望大家能够真正懂孤独症的小孩,了解怎么去相处,过程中多一些耐心和包容。对周丽来说,除了经济上的支持购买,接纳也是一种非常重要的支持。这代表着没有歧视、没有言语伤害,给孩子敞开的勇气和时机。

希希在书市度过了非常愉快的一天。他喜欢不远处摊位的牛杂煲和钵钵糕,时不时也会去其他摊位上转转。他还交到了一些朋友,包括新京公益的工作人员。

如果不是公益小站摊位上的公益元素和标语,来到这里的游客可能还意识不到眼前这个憨厚质朴、个头高大、看似“社牛”的男孩,其实是一个特殊的孩子。

希希和伙伴在一起拍照。 新京报记者 王子诚 摄

“希希并不是真的外向或者社牛,相反,他敏感、封闭,最大的问题就是社交障碍。在别人向他释放交往信号时,并不会得到他的回应。他在观望,等待确定的善意,然后才能向对方敞开自己。”周丽说,其实别人的话已经进入他的内心,只不过他还没有做好互动的准备,要给他多一些的时间和耐心。

在书市练摊儿时,希希偶尔愿意展露自己在识别电子设备上的天赋——通过外观判断这部手机的品牌、型号、优劣势。他喜欢画大巴、公交、高铁和地铁,“他画的车也是有型号的。”周丽补充道,希希喜欢坐车,也喜欢看,看多了就能画出来。去年家里给他配了一部手机,他可以在手机上查到想画的东西。

希希画的大巴被制作成明信片。 新京报记者 王子诚 摄

“他只是喜欢画画,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是一个天才。”周丽告诉新京报记者,孤独症患儿大多数都是非常普通的小孩子,甚至很多孩子都没有太强的语言能力,也没办法照料自己最基本的生活。所以不要歧视贬低,也不要美化捧高,这些孩子最需要的是平视。

有一家公益组织欠了“人情债”

在公益小站,还有其他的公益项目。3月29日一早,朱至锴和两位同事带着SEE基金会的公益周边来到公益小站摆摊。这是一家位于北京的公益环保组织,他们把“任鸟飞”“劲草”等项目的保护对象——蛎鹬、白头鹎等,设计成了萌趣周边,带到现场。

朱至锴和其他同事带到书市上的公益周边。 图源:SEE基金会

这些萌趣都是捐赠一定金额后,SEE基金会给捐赠者的回礼——不卖,只送。蛎鹬啾啾球,一种有红色尖嘴和长腿、晃起来会吱呀吱呀叫的绒球,朱至锴带了9个,心想应该够用了,结果在收摊前“欠了账”。

那是一位长期关注公益领域的女性,在摊位前成为啾啾球的狂热爱好者。她来的时候,啾啾球已经全部送完,只剩一个开了封的样品。她还是决定捐款,并添加了工作人员的微信,方便随时查看快递进度,确保她一定会拿到属于自己的啾啾球。

这家公益组织希望,可以通过好的公益内容,把人吸引过来,再讲出一个小小的啾啾球背后蛎鹬如何挣扎求生的现状,以及人类又可以为它们做些什么。他们认为,做公益是一件快乐的事情,除了做善事、做好事带来的价值感,还可以得到一些可爱的小玩意儿,这是一种纪念、仪式,还有情绪价值。

背着相机的男士曾参与过SEE基金会举办的线下观鸟活动。 图源:SEE基金会

SEE基金会以可爱搞怪的公益周边和强势且专业的鸟类科普,俘获了男女老少的心,很多游客在这里驻足参观,成功吸引了爱鸟、曾参加过SEE基金会北京观鸟活动、又喜欢鸟类书籍的同道中人,成为了它的月捐用户——每月固定捐款。只比摊位高一头的小朋友们,“沦陷”在彩色的豹子打卡印章和野生动物贴纸中。从朱至锴的视角里,会看到一个个小脑袋扎在一起选贴纸,偶尔会抬起头问问这是什么动物,很可爱,也很治愈。

小朋友在搜集豹子印章。 图源:SEE基金会

但在一个八九岁小男孩面前,让朱至锴感受到了挫败。“那个小男孩有50元善款的支配权,他的妈妈让他去支持自己喜欢的公益项目。他在两个公益摊位之间犹豫很久,接近一个小时,最后还是选择了另一家。”朱至锴告诉新京报记者。

“或许是我的讲述还不够有趣和接地气”,他复盘道,“就像曾经有一位同事解释,保护野生大熊猫的栖息地为什么要砍竹子——因为要给竹林间伐,以免大熊猫无法穿越密集的竹林,去自由地谈恋爱。”

(文中周丽、希希为化名)

新京报记者 秦冰 实习生 左心雨

编辑 甘浩

校对 翟永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