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建天府旅游名县丨仙人湖·静心归处

在我居住的小城北边,有一个湖泊叫仙人湖,离城不远,又顺路,是我日常闲逛的最佳去处。在仙人湖西北面的山坡上,有一处山崖,崖下有一个温馨灵润的山洞,即仙人洞。相传古时有道人云游于此,看见此处峰青岭秀,密林深处,祥云缭绕,紫气升腾,状如霓裳仙人驾鹤缓缓而去。道人十分惊异,寻到洞前,看见洞内一缕白雾飘出,奇石似祥兽瑞禽呼之欲出,清泉细流淙淙流淌,心中甚喜,在此栖居百年,修炼成仙后驾云东去。仙人湖因此而得名。


我最喜欢在盛夏的黄昏去仙人湖——或驱车,或骑车,或步行,无论到哪一处,眼里,心里,除了湖水、松涛、鸟鸣,再无他物。文友清竹说我这叫“夕游”,她还为此写过一首题名《夕归》的小诗:“月亮挂在天上 太阳掉进河里 粉樱花的胭脂 抖落在土里……”清新灵动的文字,如那暮色中的山野翠色、清泉细流,让我更加迷醉于夕游之乐。


仙人湖静卧在公路下方的山湾里。矮矮的连绵的群山围着一池清亮的湖水,绕过去绕过来,既不遮挡更远的群山眺望湖水,也不阻拦天空的蔚蓝和白云在湖里照镜子。夕阳橘色的柔光洒满湖面,在粼粼的波光里,与远山,与松林,与蓝天,与白云,调皮地嬉闹,时而潜入涟漪,时而浮在水面,时而又跃上林梢……湖心的小岛在苍松掩映下,静谧如处子,为夕阳橘色的柔光轻抚,不禁露出些浅浅的羞怯。湖水调皮起来,时不时推波助澜去逗弄一下她,极尽舒缓、轻柔,生怕弄疼了她,只是“哗啦 ……哗啦……”地一直响着,将无尽的柔情与爱意低低地诉与她听。


湖边,有一条水泥路,隔着一溜儿松林才到湖边。松林里时常有小松鼠上蹿下跳。那些松树大多上了些年纪,有的笔直细瘦,有的粗壮弯曲,有的盘虬倾斜。松针不算太茂盛,次绿皮藤,常青藤,还有许多叫不出名字的藤蔓缠绕着它。林中的松鼠如会飞的精灵,“嗖”地一声跃过松枝,从这一棵跳到那一棵,又“嗖”地一声越过藤蔓,跳到隔着好远的另一棵……若有伙伴同行,可以从前方的一条小路拐下湖边去。靠近湖水还有一条环湖的泥土小路,可以任选方向随心散步。


我喜欢在太阳快落山时走环湖路,走着走着,太阳落下去,月亮升起来,一忽儿挂在天上,一忽儿又漾在湖心,似一位手握神奇画笔的油画家,将松林和湖水描摹出朦朦胧胧的千姿百态来。偶尔,也能遇到一两个垂钓的人。他们安静地蹲在草地上,眼睛盯着湖面的漂标,听见身后有响动,就急急转头将食指放在唇边轻轻“嘘嘘”两声,生怕来人吓跑他即将上钩的鱼儿。


野鸭!对,湖面上是有野鸭的。它们是仙人湖真正的主人,终年栖息在水草里,一代又一代繁衍生息。太阳与月亮交接班的当口,野鸭们携家带口,邀朋呼友,三两只,四五只……七八只……灰白与黑色交错的羽毛,浅黄或深黄的嘴壳子,从水草里钻出来,轻轻拍打几下翅膀,抖掉羽毛上的草屑、草粒,划动姜黄的鸭蹼,在朦胧的月色波光里嬉戏逗乐。你看,你看,那两只最美丽的野鸭,它们转动着乖巧的小脑袋东瞅西瞅,然后飞一般游向湖心的小岛。它们该是一对恋人吧?它们是要躲到松林里去互诉衷肠了吧?风,吹得越发轻柔了。“咝咝”的风声里隐隐飘来它们的喁喁私语。


仙人湖周围的山多松树,终年翠色欲流,在每一个黄昏,和着湖水掀起一波又一波绿浪。这跟我老家海林村的山坡几乎一模一样。或许,这就是我恋上仙人湖的原因吧!在这里我的内心总有一种归家的闲适与安稳。

盛夏,靠近沟坎边的山坡上,清泉细流“叮咚”作响。黄泡儿、糯米泡儿、黑饭果……全都熟透了,走进林子就能嗅到酸酸甜甜的香。随便采一小把无论哪种野果放入口中,轻轻蠕动一下舌头,那酸酸甜甜的香即刻化入口中。


蘑菇(我们称为菌子)!对,雨季天,一定要去松林里捡几朵菌子,才对得住会理的夏天。钻进松林,走着走着,菌香渐渐浓烈起来,完全俘虏了你的嗅觉,引你朝着香气飘来的草丛着魔般去翻找。捡菌子,有时也靠运气。运气很背时,在林子里转悠半天,眼睛都盯酸了,手脚并用地翻找了几大片草丛,也只闻菌香不见菌的踪影,让人失望透顶,赌咒发誓再也不来了。有时运气又好得莫法,明明只是散漫地走着,突然就会眼前一亮,一朵或几朵可爱的菌子就在不远处。真是喜从天降。“鸡枞!鸡枞!”“见水青!见水青!”“早谷黄!早谷黄!”捡到菌子的人总忍不住要激动地高喊。喜悦在林间远远传开,惹得还在草丛里苦苦寻找的人们羡慕不已。


最爱在松林里寻一种草——不知城里人称它什么,反正我老家称“火草”。火草叶子的向阳面是翠绿的,背阴面覆裹着一层雪白的蚕丝一样的火棉。毛茸茸的茎支撑着八片叶子张开,贴着地面,一棵一棵单独生长在向阳的浅草丛里。小时候,我们上山捡柴,看见成熟的火草叶子一定会找回来,等晚上写完作业,坐在煤油灯下,一张张地剥火草。剥火草,是相当有趣又极细心的活路,须用指甲从叶柄处小心翼翼地将火棉撕开一个小口,再用左手捏住叶肉,右手拉住火棉一点点往下剥离。手艺好的人,可以将一整片叶子的叶肉和火棉完好无损地分开,一边翠绿一边雪白地摆满小桌子。等剥出许多火棉后,再几根几根地捋出来,蘸着唾沫捻成小细绳,晾干后插入煤油灯的小孔做灯芯。火草有清香味,点燃后一闪一闪的,清香更甚,正好可以驱除煤油的刺鼻味。在这样的清香里读书、写字,就算熬再晚的夜,思绪也是安逸、灵动的。


幼时,听外公讲他们以前还将火草浸在水中泡浓,取出捶瓤,晒干,与小铁片一起装在布袋里,制成火镰子,挂在腰间。上山砍柴、放牛,烟瘾上来时,只需随地捡一小块最硬的扁扁的白马牙石,抓一小撮火草末放在缺面上,用小铁片使劲儿一擦,白马牙石溅出的火星瞬间就能把火草点燃。火草,是我认为最暖心又最有精神的一种草。《庄子》里提到“指穷于为薪,火传也,不知其尽”, 其意思为“ 烛薪烧尽,火种却一直留传下去”,后世化为成语“薪火相传”或“薪尽火传”。


有时坐在山顶的松毛地上剥火草,剥得眼睛累了,会歇会儿手,抬眼看一看山坳里的那一处院落。那是仙人湖酒店,不太高的墙,青瓦的屋面,松林掩映,啾啾鸟鸣,不爱叫它酒店,就喜欢将它想象成一处院落——嘿嘿,它确实也是院落一样的建筑。有时看着看着,心中会突然升起一种热切的想往:某一天,我得去那院落里住一宿。我要向小妹借用一下厨房,做一道火腿焖菌子,慢慢细品;我要用我剥的火草,捻一根灯芯,燃一盏小油灯,写一篇随心的文字,那文字一定也是带着清香的吧。我还得去附近的村子走一走,或许会遇到一两位古稀老人,听他们用沧桑的声音讲一讲那些久远的往事……


回望仙人湖,她静卧在群山的怀抱里,想象着道人云游的传说,稍一闭眼,心就在湖水里荡漾、飘飞起来,好似我也成了仙人。松涛为我轻摇绿扇,月光为我笼上凉爽的纱被。听,湖水正“哗啊——哗啊——”为我催眠。“月亮挂在天上,太阳掉进河里……”我又想到清竹《夕归》里的诗句,还有许多她的清新灵动的文字和温暖的故事……